透視桃芝災因 遠離土石流夢魘

[Thomas Cheng Shaochun]

◆　透視桃芝災因　遠離土石流夢魘　◆

行政院災害防救委員會協調員
　　　　　　　　　　 　　鄭紹春

九十年八月四日筆者隨同陳政務委員錦煌以及消防署張技正建興等三人，抵達花蓮縣光復鄉光復國小，向暫時棲身此處的大興村土石流災區民眾表示慰問之意，其次再轉往整修中的大全國小（刻已廢校），瞭解這處未來將提供作為二十六戶災民收容所的隔間裝潢工程進度（事後據光復鄉陳鄉長重成表示該工程已於當月九日竣工並同時遷入）。隨後直奔在這次桃芝颱風當中受創最鉅的大興村（阿美語稱為阿他階），直接進入設於大興國小的災區前進指揮所，聽取花蓮縣災害應變中心指揮官王縣長慶豐提出的具體復建措施報告。
◎ 土石流災難　粉碎多少家庭 ◎
　　本會一行隨即跋涉前往本次桃芝颱風導致土石流災情最為慘重的南清水溪（大興溪）南岸一帶（大約從九龍宮上方50米處延伸到錦豐橋的上游面附近），目睹了縱深將近1,200公尺的土石流堆積地點，堆疊著厚達四層樓（12公尺）高度的泥、砂、礫及巨石混成的土石流堆積層，再依其平均流動寬度105公尺來加以估算，則本次土石流埋沒區所產生的土砂堆積量居然高達1,512,000立方公尺。其中埋葬了41位大興村民的屍骨（包括26位死亡者及15位失蹤者），截至今天為止還有15位鄉親仍待挖尋，由於正在流動中的土石流有如千軍萬馬，或者說得更貼切些，其勢有如排山倒海迎面而來的巨量預拌混凝土，此種場面簡直像極了天崩地裂，因此凡是只要遇上土石流來襲，罹難者身軀若能被卡在巨石下方縫隙，留個全屍已屬萬幸；通常的結果是粉身碎骨，甚至於屍骨與土砂充分拌勻，庶幾全部化作塵土。也許這就是早在四十二年前（民國四十八年），曾經遭逢先人在八七水災事件當中往生，而後代子孫依然始終無可迴避的宿命。任誰也沒能料到，父祖輩的匆匆逃離西部家園（彰化、雲林及嘉義三縣為主），改以選擇島內移民的這項舉動，以為真的從此找到桃花源，然而終究還是沒能解脫子孫們生生世世都在面臨的死亡威脅。說實在的，在歷經這樣一次慘痛的教訓之後，政府倒是應該真正拿出魄力，徹底解決災民歷經數代始終揮之不去的水厄，方是現代化政府應有的為政之道。
　　經過筆者在現場的仔細研判後，方知南清水溪的南北兩條水源，均來自原先屬於鐵杉原始林的馬錫山（1,193M）與嘉羅蘭山（923M）兩大山系。本次土石流土砂之主要來源亦均出自該兩山間的野溪谷地，而該處原本應屬完全不准擾動的原始林班，只可惜在經過1962年台灣省府所屬中興紙業公司的連年大肆砍伐之後，使得原來繁茂於南清水溪上游南北兩個陡坡谷地的整片鐵杉純林，變成寸草不生的惡地，隨後該公司再以人工造林方式，勉強形成今日發育不良的次生林；且在伐木跡地的根部新腐後，逐漸地在陡坡上產生了許許多多大型坑洞，以至於原先被強大根系撐開的坑壁，亦因之逐漸腐朽而開始解壓，導致坑壁紛紛崩塌，終於在本次桃芝颱風帶來大量豪雨之際，從最易崩塌的南北兩溪（坑）位於海拔1,000公尺附近，開始醞釀出巨量的土石材料，這就是四十年後終因桃芝颱風挾帶鉅量暴雨（日雨量不及五百毫米，比起五年前高達一千四百七十九毫米的賀伯颱風實在微不足道），隨之引發恐怖土石流厄運的真正元兇也。
◎ 縱容山坡地濫伐才是元兇 ◎
　　反倒是經常遭到少數學者及傳播媒體廣為詬病的檳榔，依個人參照現場與像片基本圖的比對結果，發現其實大多數檳榔園所處的嘉羅蘭山北坡，並無大量土砂下移現象，以此觀之，檳榔園對於形成土石流材料的貢獻實屬有限。某雜誌在「立委追究桃芝災害」專論中提及「山坡地種植檳榔等淺根性作物，都是造成山林水土涵養不足之原因」固然沒錯，殊不知一切的禍根幾乎源自於縱容山坡地濫伐，才會發展成後續為人詬病的濫墾（按危害程度依序為高冷蔬菜、落葉果樹、高山茶及檳榔）行為；何況夾在馬錫山與嘉羅蘭山間的第130林班，舉目可見都是坡度超過26度33.9分（50%）的甚淺層五級坡，基本上要在這種地形上實施人工造林本已十分困難，一般身手平凡的農民又如何有能力站在幾近峭壁的陡坡上種植檳榔呢？
　　倘使再按照中華民國台灣地區像片基本圖第二版圖號9620-11-045「嘉羅蘭山」這一圖幅所顯示出來的130林班位置，再以該林班所處位置之北溪在1,000公尺等高線附近的坡度加以分析，其平均坡度高達26度33.9分，幾與土石流最易發生場域的15~30度地形頗為吻合；而該處若依照山坡地土地可利用限度分類標準來加以分類，也屬應該加強保育的六級地。雖然遲至民國八十三年五月二十七日才有水土保持法的公布，也就是說依照該法第十六條的規定「山坡地坡度陡峭，具危害公共安全之虞者，應劃定為特定水土保持區」政府應該加強進行造林及維護生態等補救措施，並嚴格執行法律所訂定的罰則，以期降低災害發生的頻率與降低生命財產的損失。
　　不幸中的大幸就是在本次桃芝颱風導致土石流災情的五處地點當中，經由進駐花蓮縣災害應變中心的水土保持局第六工程所人員，事先親赴現場勸離豐濱鄉新社村本部落、復興部落及萬榮鄉見晴村三個聚落計100餘人先行暫住它處，終於萬幸躲過此一浩劫。這件事也許就是此次風災期間政府唯一對得起三村民眾的地方；然而不幸地土石流災害導致的死傷事件還是發生在鳳林鎮鳳義里，雖然國科會委辦的防災國家型計畫「台灣地區農委會公佈之485條土石流危險溪流潛勢資料」書面資料雖有顯示鳳義里的確屬於土石流危險區，但是釀成本次土石流災害的該里「水源地」，卻未被劃入；另外光復鄉大興村在南清水溪源頭南、北兩坑間的同一本圖面標示卻誤植成萬榮鄉馬遠村，或許這樣一個小小的漫不經心，就是使得花蓮縣災害應變中心指揮部未能及時通報當地居民預作撤離措施，終致釀成光復鄉鳳林鎮兩個村里家破人亡憾事的主因。（死亡32人失蹤16人）
　　另據台大農業工程研究所教授范正成指出，在八十八年九二一地震發生前，國內共有四百八十五條危險溪流，容易引發土石流，但自九二一地震後卻暴增為七百二十二條。以台灣全島不滿三萬六千平方公里的範圍裏，居然有著高達七百多條土石流危險溪流的現象看來，只要其生活圈接近山坡地的民眾，幾乎多少都會有遭受土石流威脅的可能；因此要運用什麼方式來達到避災的效果，反倒是成為當下台灣人必備的基本求生語錄。范教授同時表示，土石流從發生、流動到堆積（停止），都有其明顯的範圍，可以劃出土石流行經的區域路線。所以說，縱使是面臨再大的土石流來襲，只要你所處的位置不在土石流行「土」區（流動路徑）的範圍內，那麼你一定會獲得百分之百的安全保障。
◎ 清楚掌握土石流危險溪流 ◎
　　因此清清楚楚掌握何處是土石流行「土」區（潛在土石流危險溪流），則是每一個身為台灣子民所以不得不去加以瞭解的生存必備知識；所幸自民國八十三年六月起，行政院農業委員會委託成功大學防災研究中心主任謝正倫教授，陸續繪製了「台灣地區土石流危險溪流分佈圖」，接著行政院國家科學委員會防災國家型科技計畫辦公室也進而在民國九十年七月間，據以編撰出「台灣地區農委會公佈之485條土石流危險溪流潛勢資料」，經過此次桃芝教訓之後，甚盼相關資料均能及時予以補齊。如此一來，只要手邊握有上述兩項資料，並加以靈活參酌的話，一旦遇上土石流來襲時，大致上可以因為預先做好避災措施，而使得生命財產損失降至最低。
　　從未來極有可能被整合而成「消防及災害防救署」的立場來看，當大自然環境的改變，致生人類無法抵擋的天災之際，吾人惟一能做到的自救之道，只有去接受、去面對、去應變；如果來不及應變或避開這項災難，可能就要面臨到生死交關的命運。
　　基於此，對於類似成功大學防災研究中心對於「土石流預警系統」的研發工作，國人著實應予鼓勵與肯定，俾使災害防救體系的缺口得以早日彌縫。若能痛定思痛從此加強研發，並將其成果（預警系統）順利配置於全國各處土石流危險溪流範圍內，使得危險區附近居民在大災難降臨之前，都能及時走避，挽回一命。同時期盼新修正後的資料，亦都能確實配予全國25個地方政府，讓中央災害應變中心與地方政府密切配合，共同來為全民掃除揮之不去的土石流夢靨。（發表於90.08.10台灣日報第9版主流言論）

※資料來源︰ 鄭紹春〈透視桃芝災因 遠離土石流夢魘〉，發表於90.08.10台灣日報第9版主流言論。（感謝紹春兄同意於本站刊出）